在读《我在天堂等你》之前,我读过晓浩的长篇报告文学《西藏,1951年》。通过这本书,我对十八军当年进藏所经历的困苦及生死考验已有了一定的了解,而《我在天堂等你》的主体情节背景,正是这一段艰难而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生活———即便如此,我还是被小说所打动,并很新鲜地感受到了小说所拥有的情感冲击力。尤其是,小说以其饱满的激情或更细腻的人性方式,在凸现老一辈进藏军人的精神世界及“人的过程”的同时,巧妙地衔接了不同的时代,以个性形态逐步沟通了两代或三代人的理想与追求,而折射历史进程的情感冲突及隔阂的拆解,以及那种同样与历史相关的人的命运的揭示,更是以厚重的极富人情味的艺术力量触动读者的心弦。暂且不论创造性,至少可以说,作者在创作过程中,最终寻找到了一种既适合自己、又顺应传达并行之有效的小说形态。
这部小说为勾连不同的时代,以及不同的时代光芒照耀下的不同的人物命运,在结构上合目的性地选择了时空交错或层迭的传达方式———实际上,小说的故事并不复杂,可谓清晰而又简单:老将军欧战军得知最让他疼爱的三女儿木槿有“外遇”要闹离婚,而在他心目中“最有希望”的小儿子木鑫,又被卷入了生意场上的“丑闻”……时隐时显于这个大家庭的谜团或困惑。伴随老将军近半个世纪的妻子白雪梅,向后辈们讲述了女兵进藏的故事,讲述了她们的激情、信念、苦难与牺牲,也讲述了自己的爱情与婚姻……一方面是作为当事人或历史见证人的回忆,一方面则是后辈们正面临着的动荡、迷茫、乃至严峻的人生挑战。这,便是《我在天堂等你》的可触可摸的叙述线索。
母亲的心在流血。那些蒙上了尘埃的回忆,使后辈们回到了那个充满苦难与牺牲的时代。那是一截以生命火焰点燃理想的历史,特别是小说中的进藏女兵,她们承受了太多的苦难,太多的坎坷,太多的生存极限的考验,而她们所承受的一切,是后来者无法想像的。在这个大家庭中,亲情胜于血缘,精神高于一切;即便是极端困苦的生存状态,我们依然窥见了如高原天空一般洁净美好的人性光彩。我想,这便是一个时代的写照了,或者说,历史就是这样蹒跚前行的———在不断伸延的历史通路上,不仅走过了履行使命的老一辈军人,而且还有像木凯、小峰这样的第二代、第三代军人仍在艰辛跋涉。
从欧战军到白雪梅,从女兵到男兵,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,他们经历了千辛万苦,可就如白雪梅的回忆所言,这些苦都是我们“自找”的。在这里,用得着一个关键词,那就是“信仰”———“没有人天生喜欢吃苦。吃苦本身也不值得骄傲”,之所以自找苦吃,源头便在于那种为他人吃苦的信仰;也因为信仰,苦乐之间的界限就被模糊了。我想,是信仰燃起了他们的激情,并支撑了他们的磨难与祭献;人也许有不尽相同的信仰,但缺乏信仰更是一种大悲哀。人无法拒绝时代的风雨或阳光,但信仰却是一种永远受人敬重的人格光芒。我们正是从小说的历史进程中,从人生的坎坷苦难中,从后辈们的或执著或迷茫或动荡不安的精神状态中,也与我们的源自现实的联想中,感受到了信仰与人生的关系。小说传达了人的感情,传达了人性的曲折与灿烂,也传达了人生的悲苦与磨难,但小说最想传达的,则是信仰在人们精神世界中的强大活力。无论是求生存还是图发展,缺乏信仰的支撑是难以想像的。这,便是小说的“现实感”。